按道理讲,书法历来有“真草隶篆行”各种书体,并没有榜书的一个分法。但实际上,榜书是离老百姓最近的书法艺术。榜书,即指大字书法,古人多用来做正式的题署,后来的用途要么成为题壁摩崖的石刻,以彰显有仙则灵的山水人文,要么成为市肆中堂皇的招牌,在日日的招摇中,显示门庭的品位与底蕴。
榜书是实用的经典书法艺术,翻遍书法史,善书者如过江之鲫,能榜书者却寥寥无几。明费瀛《大书长语》:“汉高帝未央宫前殿成,命萧何题额,覃思三月,乃以秃笔构隶体书之,时谓萧籀。又题苍龙、白虎二观。此署书之始也。” 署书暨榜书,这么算起来,汉丞相萧何算是最早的榜书名家了。颜真卿之后,榜书多用颜体,因为颜体的骨架足能够撑起日月之下的一片天地。宋体的米芾和黄庭坚都是榜书名家,到了清代,碑学兴起,伊秉绶、康有为都善榜书,康有为的榜书融合了北碑古拙苍茫的意味,也保留了黄庭坚开张的体式,而到了近代的沙孟海,则在碑学的奇崛凝重中,将在米芾“刷”笔侧锋开辟了新的审美视角。沙孟海生于浙江宁波,善榜书,而在其之后的孔达达,善榜书,也是浙江宁波人。
最早认识达达兄的时候,二十年前他还不是著名艺术家。或者,他还不想以书法家的身份示人。所以,多年之后,当我看到一个瘦瘦小小、文文弱弱的孔达达站在数丈之高的榜书对联之下时,几乎惊为天人。对于达达兄的榜书艺术,随着与他谈论的增多,也有了一些自己的体会。榜书,自秦汉以来源流已久,但真正形成系统理论,应该首推康有为,他在《广艺舟双楫》中对于榜书有专篇的论述:对于榜书他首重其势,他以“碑书为法”,从六朝的碑学之中,找到构架榜书骨力的根本。所以自康氏开始,包括吴昌硕、沙孟海等名家,榜书力量的构建是以北碑的方笔为核心的。观达达兄的作品,无论是榜书大字还是盈尺的小楷,处处都显示出南贴中锋圆笔的含蓄蕴藉。在这份蕴藉之中,以结构与体式营造出一份力量,这种力量不是刻露对外的,而是内蓄其中的,如同“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”的上将军,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;对于榜书的审美,康有为认为是“须笔墨雍容,以安静简穆为上,雄深雅健次之”,外露的力量,自有一种威严的气势,但过于刻意的营造,则落了下乘。沙孟海深知这一点,所以,他在融合了碑帖二途,形成了自己大气磅礴又不失雅致的风格。而孔达达的榜书作品,实际上是从康乾榜书而来,他笔意中的安静肃穆实际上来自中锋圆笔的韵致,这种笔意的静气是天生的、是自然而然的,在安静中,自有一种清气、贵气和堂皇气。
中国儒家传统的审美是“内圣而外王”,简单的说,内圣,就是加强内在修养,追求圣贤气象,从而达到经世济民的事功。对于艺术而言,内圣就是作品的内美,是蕴藏之中的力量;外王,是作品的表象,是内在力量的表现,如同水滴石穿绳锯木断,真正的力量从来都是润物无声的。我以为,孔达达的为人为书都是如此,在安静中内蓄一种力量,在不经意中自然生长,忽然有一天,就成了参天大树,需仰视才得见真容。有人说,沙孟海的榜书融合了碑帖两道,从实用主义到了表现主义,我以为孔达达的榜书,是真正符合了中国传统的“内圣外王”哲学,代表了当代艺坛各种思潮之中的复古主义。
当今的许多匾额,很多都是盈尺的小字再用电脑放大了来做的,已经不是真的榜书了。看资料说,当年沙孟海写“大雄宝殿”的时候,沾满了墨汁的毛笔达十几斤重。看来榜书不仅是智力的创造,还是个体力活啊。所幸孔达达的榜书还是真的榜书,只是我无论如何想象不到,这个小个子的书生,如何扛起这千斤的笔力的。
文/季英伦 《收藏》杂志总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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