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航新疆分公司飞行部 吴金峰
当伙伴们聊起父亲,常常提起“如山威严”,我家这位老工程师却是“怪招迭出”——他总将世界拆解成一道道值得求解的方程式,又以他特有的计算程式悄然灌注着深情。
自我年幼时,家中便处处有他的智力谜题:早餐的煎蛋,能引申出热效率换算的诙谐;新买的玩具飞机,他立刻拿起绘图的铅笔,画出精巧结构剖析图讲“受力分解”。犹记中学物理考试失利,他竟找来一张结构设计蓝图摊在餐桌上:“来,用应力分布告诉我,哪一点压力最大?”我指向一处梁柱交接点,他摇摇头,红笔在我沮丧低垂的额头轻轻一点:“喏,这里载荷才真正超限。”失意竟在他狡黠笑意中化为了轻松解谜的游戏时光——原来挫折亦能像精密构件,被理性之光所测量、所加固。
时光掠过机身机翼呼啸而去,我也真正飞入了云霄。首飞结束那天,驾驶舱里电话响了,父亲在那头乐呵呵问:“儿子,驾驶舱热力分布平均了吗?气流稳定吧?”我忍不住笑出声——多典型的工程师式挂念!后来每次执行疲惫的长途航班落地,常常会接到他按温差变化推演好的关怀电话:“别烦,今天这飞行时间差加上六小时时差,按生理疲劳公式换算成步数,少说走了三万步,辛苦辛苦!” 于是长途跋涉的疲累总在他那套严谨而荒诞的公式中悄然蒸腾消散,暖如归航航站楼的灯。
在那些幼时懵懂的瞬间,别人感受的是父亲温柔敦厚的抚慰;而环绕我的,是一位工程师带着公式刻度与精确图样、充满期待的目光。现在每次执行航班准备,每次绕机检查,执行每项程序我都会一丝不苟,原来早把“严谨”两个字刻进了我的职业习惯里。
回望人生航路,他并非以传统羽翼荫蔽着我;父亲是精心构筑了一座思维的无形塔台,那些被他的图纸演算与逻辑推演清晰标注出的点位,永远牵引着我的坐标方向。他用毕生冷峻的工程语言编织出的温暖罗盘,让我在高空永不迷航——世间深沉之情,竟在这位非典型的老爹身上,以几何与数据的简洁方式抵达了一种至为纯粹的高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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